林 行 止 專 欄 (12/08/2008): 奧運如股市 永遠測不準

林 行 止 專 欄 (12/08/2008): 奧運如股市 永遠測不準

一、

京奧剛剛開始，二○一二年倫敦奧運（英奧）工程已全面展開，和所有主辦奧運城市一樣，倫敦亦趁機大事建設改善城市規劃，以期奧運過後倫敦成為更能吸引遊客及適宜居住的大都會。和京奧唯一不同的是，英奧公共工程的財政預算一再向上修訂，引起傳媒議論紛紛。二○○五年的預算為三十四億英鎊（以昨天滙價折算約合六十五億美元），去年三月大幅提升至九十三億鎊，這是通貨膨脹率較制訂預算時高及不斷有新增項目以至工程進行時經常出現估計以外困難的必然後果；而看了京奧舉世稱羨令北京換新顏的建設，倫敦要做得體體面面，英奧預算還有上調的必要，假如最後以一百二十億鎊「結數」，數額雖然驚人卻不及西方傳媒估計京奧開支之半。當然，比較這類數字並無意義，因為為奧運興建但可持續使用的基本建設如物業、道路、各種體育場館以至全面提高主辦城市風貌與人文素質的無形價值，是無法估量的。

英奧修改財政預算，手續繁複，政府當然要提出報告，然後申請撥款，議會大權在握，正反雙方必有一番唇槍舌劍（這種表演原意在示負責以向選民交代，如今選民對議員的「口水戰」已麻木，只是議員們仍有責任要這樣做），除非弱勢政府，不然申請不難通過；這是民主國家施政的慣例；然而，在北京看來，未免費時失事，欠缺效率。迄今為止，北京政府究竟在京奧上投入多少資金，似乎未見公布，西方傳媒拋出的數字則在三百億至六百億美元之間……。不過，不論用了多少錢，中國出得起絕無疑義，而且肯定不會「失預算」─這正是中央集權的好處！

二、

特區政府和馬會在舉辦馬術比賽（港奧）上動用了不少人力物力，但港奧甚難引起港人的興趣，原因很簡單，皆因其「不能下注」之故（賽馬不准博彩，你道香港還有多少「馬迷」？）；如果贊助者馬會為賽事開賭，供市民投注，則什麼天氣燠熱、不熟悉這種貴族玩意以至路程遙遠等等，頓時便拋諸腦後。馬會在馬術賽事上不給市民博彩投注的機會，有點「落後於形勢」，因為倫敦有關京奧獎牌的盤口滿天飛（見昨天畢老林的〈奧運王者你買誰？〉），「跑馬」歇暑，「賭波」暫停，國際賭徒在京奧賽績上賭個不亦樂乎，不在話下。

和所有的賭博及股市投機活動一樣，賭奧運獎牌之得失，一樣是盈虧各半即測不準的。倫敦 PriceWaterhouseCoopers（PwC；香港稱「永道會計師行」）的宏觀經濟部門，多年前設計了一個「經濟模型」，以預測哪個國家在奧運奪標的數字。預測模型是根據人口、收入、歷屆（在奧運）表現、前身是否社會主義及是否主辦國等元素構成。顯而易見，人口大國有更多選手可供選擇、入息豐厚有財力在體育培訓和設施上投入更多資源，而社會主義國家有軍事式訓練運動員為國爭光的傳統，至於主場則有本國運動員適應氣候、熟悉場地以及支持者眾多的優勢，對奪標自然有利。

從上述這些條件看，中國可說盡得其利，這正是何以「經濟學家根據不同計量模型」的賽前預測，「看好中國的佔了絕大多數」的原因。以ＰｗＣ模型預測，中國是今屆奧運的大贏家，其獎牌將比二○○四年雅典奧運（希運）多四成即由六十三面增至八十八面，中國亦因此超越美國─美國的獎牌由○四年的一○三面跌至今屆的八十七面；其他輸家包括俄羅斯、德國、澳洲、日本和法國，這些國家之失，是中國和巴西、印度、墨西哥和波蘭之得。這種預測結果，和世界財富轉移關係密切，可說是貿易自由化的副產品；事實上，貿易自由化令更多國家經濟充滿活力，愈來愈多國家有財力用於體育設施和運動員培訓上，因此少數強國（經濟及體育運動）囊括奧運獎牌的形勢已明顯改觀。一九六○年，奧運十強奪得百分之七十八的獎牌，二○○四年，此比例已降至百分之五十六；根據ＰｗＣ模型，今屆十強的比例進一步下跌至百分之五十二點四。

不過，正如《新聞周刊》商務專欄作者格羅斯（D.Gross）八月七日在Slate.Com上的分析，這種預測結果是「信不得」的，因為以之印證對希運的預測，ＰｗＣ模型乏善可陳，它對美國的成績過度悲觀而對新興大國則過分樂觀。經濟快速增長當然有利體育運動的推動，但若缺乏「文化背景」，財富再多亦不會奪標，印度和沙地阿拉伯都是顯例；至於「主場優勢」亦不明顯。在希運上，美國獎牌不減反增，從九十七面增至一○三面；希臘獎牌雖增二成達十六面，但離預測的二十八面相去甚遠；至於「經濟起飛」的印度，其獎牌是和二○○○年一樣，只有一面，和預測的十面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準此，經濟學家對今屆的預測，出錯的機率甚高；把所有的經濟、傳統、文化等因素一併考慮，亦不可能算無遺策，因為天氣變化對不習慣者的影響以及意外受傷等，都是事前無法防範的。而在這種種有形無形因素之外，一國的奪標潛力，還應把「引進優才」的能力一併考慮，香港數名京奧選手都是內地移民，今屆美國長跑選手（進場的持旗手）隆蒙（L. Lomong）是肯雅（香港傳媒跟隨內地譯為肯尼亞，不確；大約二個月前，筆者在奈羅比〔不是內羅畢〕，為此專誠多次請教當地人對其國名的發音〔同行友人以為筆者發神經〕，得出上述結論）難民（七年前移民美國）……。優才都移居自由、民主及經濟蓬勃的地方，因為欠缺前二者，中國在這方面是比較吃虧的。